那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。 我们在社交软件上通过共同的熟人已经相识很久，但见面仅是第三次。 我们约彼此同去一个展览，那是一次新式的艺术展，兼收了一位画家和一名诗人的理念和作品。 她喜欢那位画家，我钟情于那个诗人。 早早到达，我在地铁站的出口等她。 十几分钟后，她随滚梯的升起而出现，着一身黑色，干练却带有毫无自觉的那种魅力。 我下意识别过些目光。 哈喽，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自然，被她一笑略过。 我觉得自己世俗、平庸、带着某些洗不掉的土气，永远像没长大的孩子。 她不嫌我，但我总是如此介意。 我却不知如何改变。 好像无论怎么努力，都仍有一段距离横亘之间。 在展厅里，她看着墙上涂抹的色块，我看着她。 猝然地，她向我转过头。 我的目光避之不及，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。 她毫无不自然地，直直地看向我，她的眼底清澈。 我却做不到如此，心虚似的垂下目光。 她轻笑，侧身用气声跟我说话，她的气息在空气中将我拉近，像抓不到的梦的尾巴。 那之后，我们一同去附近的酒吧小坐。 我不能喝酒，只以柠檬水代酒——再一次，像个小孩子。 那里光线昏暗，近乎紫色的一种幽蓝，浪漫至死的颜色。 光线描摹了她的侧脸，我却不敢长久凝望，只好盯着杯中的气泡。 微小的气泡渐次上升，破裂，前赴后继地结束它们短暂的一生。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，凑过来说，它们的一生，一晃就过去了。 于是我意识到自己已在沉陷的边缘。 我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，我们中间有闲聊，有关世俗与世外，面包与梦，避之不谈的唯有爱情。 我知道她有心上人，我不太懂这类事，所以我从不主动过问。 也有过单纯作为空白的沉默，但一向怯于社交的我却不觉得尴尬，就好像我们是熟谙多年、阔别重逢却默契仍在的故人。 虽然这只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。 然后突然，毫无征兆地，她的身子向我倾斜过来，她的手臂挽住我的手臂。 我一愣。 她微醺的眼角轻抬，我看到她的神情，疏离，难懂，带着些许笑意。 虽然这样说有些俗套，但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忘怀。 她有一整个世界。 在那一瞬，我无比确认自己喜欢她，爱她，想拥有她，她眼底有某些我今生难以拥有的光焰，我想靠近那些光焰，所以我想拥有她。 反过来亦然。 我僵直的身体还没来及做出恰当的回应，她就进一步地，把脸颊靠上我的肩头。 她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机，打开前置摄像头，示意我一起自拍。 我的一侧身体不同程度地感受到她的温度和气息。 于我，那已是登峰造极的暧昧，于她却只是如常。 她永远不可能喜欢我。 在她面前，我看起来渺小、孤僻，像稚气未脱的孩子，或者沾满世俗的成年人。 我用手拘谨地摆弄上衣的下摆，对着画框中的她露出笑容。 她按下快门，而后转头冲我抬眼一笑。 我感到全部的电流贯穿了我，包括轻微的快感与强烈的悲伤。 作者半潮生【不饮而醉查看网站：不饮而醉】